老板账本

老朱背靠沙发，闭上眼睛喃喃道：“×月×日中午，与××吃饭，花费一万六千。发票号码为××××。×月×日晚餐，与××在太阳岛大酒店18号豪包，相陪有×××、×××，还有×××。处长说吃猴脑补脑，店老板说这下子找不到。吃穿山甲和娃娃鱼各一份。穿山甲少了一只爪子（老板娘后来说是被该死的厨师给啃了）。×月×日晚上八点，××歌厅16号包厢，请×××唱歌。小姐五名，每人六百元。小姐所要的K粉另算。×××唱歌后，上十八楼开房。事先给进房小姐三千元……”
　　小朱听蒙了，趁着老朱张开眼睛，端起茶杯喝茶时，便好奇问：“老爸，您念什么呢？”
　　“反正，不是在念经。”
　　“也不像在背书哇。”
　　“本来就用不了背书嘛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“没听明白吗？你老爸我在亲自背账本。”
　　“背账本——”小朱眨眨眼，有点直想发笑道，“天底下哪会有这种账本呢？”
　　老朱说：“给人送古玩的老板，他家里还有一只保险柜。里面没有现钞，也不见黄金砖头、南非钻石。除了一些发票复印件和刷卡小票外，就是几本厚厚的账簿。”
　　“账本？！老板还亲力亲为做账？”
　　“公司里的会计只拿薪水不干事？”
　　小朱拍拍脑袋，顿时绽放出一张笑脸地：“我也该反应过来了。老板拿账本该是记载着场面上的应酬花销，还有背地里种种打点吧？”
　　“撒出去的钱，统统都被他记了一个明细账。听说有这么一本账本，我让人把它调过来翻翻。哎哟，真是不看不知道，一看吓一跳。”
　　“这个地方，应该发出一声姑奶奶！请吃、请喝、请唱、请玩和给人家送礼的全记录？”
　　“什么叫滴水不漏？路上遇到某某某家的小孩子，给其小孩子买了两份哈根达斯也记在上面。”
　　“天呐，才几十百十块钱吧？”小朱不由一甩头。
　　老朱拉腔道：“别小看这点钱。有时候，一分钱也可能成为这老板一根救命稻草。”
　　“他一切为了保命？！”
　　“老板们这钱赚得越疯狂，他们的脑子会更加清醒。他们知道，某一天还得靠犯糊涂的人物救下自己的身家性命！”
　　“我们都成了老板的一份‘保单’！”
　　“你吗？”
　　“不。不包括我。”
“还有这种说法？‘我们’之中并不包括‘我’——”

特别的“感恩”

小朱不禁摇头，兴叹，又摇头……
　　老朱斜眼而道：“不吃摇头丸也能摇的头，都值得摇一摇。这种摇头，或可以把人摇醒！”
　　小朱低头想了想，说道：“老爸您也有过这种摇头吗？”
　　“老爸当时摇头，摇出来的是一种感叹！”
　　“感叹还能从头中摇出来？”
　　“那年秋的一个下午，一个矮胖老板不约而来，风风火火跑到办公室见我。”
　　“算他找对了门路哦。”小朱一诈笑。
　　老朱不悦地：“哦什么哦？老爸我是门路？！”
　　“能从门路进来的，所拜见的当然是财神爷！那些年头老板们来见老爸您，跟见到财神爷也差不多吧？听老爸的老下属说过，财神爷见到老爸您当年那种洒脱、那种呼风唤雨的能力，都会自叹不如。”
　　“老黄历了！老板口口声声恭称我们是他们的财神爷。背地里他们又有一种观点，菩萨都是他们平日供奉成的。这位老板不是来求我帮什么忙的。”
　　小朱嘻嘻一笑，又道：“老板上门，不是眼前有事相求，便是为了下次有事好相求。眼前求的恐怕是小事，将来求的一定是大事。”
　　“看得透彻！话也说得精辟！”老朱狠狠赞了一句。
　　“打死我不相信，还会有无事也登三宝殿的老板——”
　　“这老板说，他特意跑来跟老爸我感恩的，要不然他会问心有愧，寝食不安啊。”老朱很干脆答了一句。
　　“噢，老爸您又有何事让老板感恩上了？”
　　“当时我联系的一个工程，被他中标了。”
　　“老爸帮他打过什么招呼？”
　　“可能吗？在你老爸盯住下，相关部门把这工程搞得中规中矩。谁料，这老板中标后还是屁颠颠上门来了。”
　　“坐不住，也肯定不是长了痔疮吧？”小朱嘀咕一声。
　　“他说，您大领导之前饭没吃我的一口，烟没抽我的一根，但我某某记住了您的大恩大德，没有您大领导关照……”
　　“呵，话说得太有人情味了。”
　　“味道好极了吧。这一番话无非想让老爸我明白一点，他很清醒，没有我的点头，好运气怎么也落不到他的头上。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运气。”
　　“这番言真意切，不得不让老爸您动心吧。”
　　“那当然。他还想让我明白，知恩图报，与行贿送礼，不仅仅是两码事嘛，性质上也有根本区别。”
　　“嘿嘿……”
　　“又有什么好笑的呢？笑老板那么精明，还是笑精明的老爸突然变得愚钝……”
“精明是财，愚钝是福！不明白，怎么不把‘财富’写成‘财福’呢？”

把“死证”藏到哪儿最安全

老朱把头靠在沙发上，仰天缓缓而道：“当初，我有一个好朋友，他带人办过一个老板拿钱捞工程的案子，后来跟你老爸聊起这起案子中的某些细节。”
　　小朱马上跟话问道：“这老板同样记有什么账本，也把它锁在家里保险柜中？”
　　“老子是这么问话。”
　　“儿子本来就是一个复制品。”
　　“还好，老子没偷工减料！当时，话从我嘴巴一出，即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。老板家怎么会没保险柜呢？但朋友直言，这老板家真的没有一只保险柜。如说有柜子也是床头柜！”
　　小朱噎了一下：“床头柜？！太马虎，这样重要的账本随随便便塞到床头柜中。”
　　“他没有老板账本，但他给某些人物做了一个档案袋。”
　　“呵呵，发财前老板干过档案员吧？”
　　“账本嘛，记一个账而已。他的档案袋很不一样，装进去的尽是些原始凭证，包括一些物件，甚至还有某某使用过的‘套套’……”
　　“恶心！这些东西……该是些死证啊。有时候，保护人家便是保护自己。”
　　“放心，你上他家里面找不到这些东西的。”
　　“那老子要挖地三尺！”
　　“再加上你老子一块儿把老板家一幢豪宅给翻一个底朝天，哼，也白费工夫。”
　　小朱眼珠子溜了溜，似乎恍然道：“明白了，他的保险柜放进小三或小四家里当了床头柜吧？不过也有老板喜欢上大姐大的。”
　　“小子，你的床头柜情结也太强烈了吧？”老朱哼了一声，又说“他也有专用保险柜，都是在银行里租用的。”
　　“哦，太聪明了！”
　　“聪明？！”
　　“银行里头的保险柜，那是天底下最保险——”
　　“也最安全嘛。他一个人还租了五个保险柜。问你一个小问题，一个人怎么要租五个保险柜呢？”
　　“这个，应该不是资料太多的原因。”小朱猜了猜。
　　“多也是一个原因。这老板差不多在搞系统化专业管理。几年间他捞到手的项目一共有五个。”
　　“五个项目，五个保险柜？！”
　　“他把每一个项目的运作成本的原始证据和所获的‘实物’单独放在一只保险柜里。他没办法掐算到哪个项目会捅出事来。所有鸡蛋，不能装在一只篮子里。”
　　“我突然有一个激灵，银行里出租的保险箱不仅仅藏了很多值钱的东西，还可能藏了很多很多勾当。我看……”
　　“嘘，别去出什么馊主意。否则，得罪很多人，也得罪银行。要是银行在你存款后面加三五个0……”（市文联纪检组）